,”谢翎答道:“当初正是她带着我,一路逃荒到了苏阳城。”
“你们那时才多大,”杨晔惊叹道:“不过八九岁吧?她一个小女娃娃,竟然也能带着你一起逃,实在是厉害。”
谢翎默然,晏商枝却道:“她只说了去邱县,也没说日后不回来苏阳城了,你别着急。”
谢翎倏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盯着他,道:“她若当真不回来了呢?”
“这……”晏商枝难得地顿住了,施婳对于谢翎的重要性,这么多年,他们三人都看在眼里,虽然此时无法体会到谢翎的感受,但是能看得出,他现在十分不安,甚至抛却了平常的冷静,而这种不安来源于何处,他们不得而知。
空气安静了片刻,晏商枝开口道:“她既然已经离开了苏阳城,你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再说了,林家医馆于她恩情深重,彼此肯定有书信往来,你写一封信去问问事情的原委,若她只是回乡祭祖,不日便回来了呢?”
杨晔也道:“不错,驿站送信很快,你先问仔细了再说,千万别莽撞,等弄清楚了事情,若她当真不回苏阳城了,你再请个假回去,那时候估计也到六月了,想必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他们说得十分有理,谢翎纵然心中焦灼不安,但是此时也被安抚下来,他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话过于冲动了些,不,那不是冲动,而是不安。
谢翎的大多数不安,都来自于未知,施婳心里有秘密,那秘密就仿佛一团迷雾一般,令谢翎想要触碰,却又害怕惊走了她。
这事情一埋就是许多年,直到今日,他看到林寒水在信中说,施婳已经离开了苏阳城,前往邱县去了,谢翎那些积压在心底的不安霎时间便抑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阿九她如果这一去,就留在邱县再也不回来了呢?
……
岑州城。
发烧的时候,施婳尚不清醒,只知道自己做起了梦,梦到的是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过这样的梦了,竟觉得十分遥远。
梦境模模糊糊,像是一幅褪了色的画卷,父亲将小阿九举起来,放在肩膀上,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年纪尚幼的哥哥跟在后面,拿着狗尾巴草逗她,痒痒的,阿九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洒落了一地。
“阿九开不开心?”
“开心!”女童的声音天真稚气地问:“爹爹会一直陪着阿九吗?”
“爹爹会的。”
阿九又回头去问:“哥哥呢?”
男孩的声音笃定:“哥哥也会。”
阿九笑了,声音轻快:“阿九好快活!”
施婳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怔忪了许久,那三个人的身影渐渐淡去了,像是化开的水汽一般。
画面倏忽转过,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虚弱的男人声音响起:“阿九……以后咳咳咳……跟娘和哥哥……好、咳咳咳好好过……”
女童啜泣着:“爹,您不要阿九了吗?”
“阿九,你和哥哥在一起,等着娘以后来接你们,知道么?乖乖的。”
“嗯,娘,阿九会乖乖的,听哥哥的话。”
“阿九,哥哥出去一趟,很、很快就会回来的。”
“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妇人挑剔地道:“这丫头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看着病歪歪的,恐怕活不长了吧?”
“您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她原本是我的小侄女儿,跟着我们一路逃荒来的,这一路上我们但凡有一口吃的,都没少了她,看着瘦了些,实际上精神气可足哩!”
“那行,就二百文吧。”
“这个……二百文实在是少了些,二百三十文,您看如何?”
“行行行。”
幼小的施婳站在路边,看着一只手伸过来:“走吧。”
然后她就茫然地被那只手拉着往前走了,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量渐渐拔高,牵着她的那只手又变成了一个男子的手,一个带着微醺的声音道:“婳儿,跟着孤走,来。”
施婳感觉到了热,腾腾的火焰烫得她皮肉都要融化了似的,大火倏然就蔓延开来,仿佛一只巨大的兽,张开大口要吞没了她。
“阿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