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了,奏折还是那么高,只看了三份奏折。
那些字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他一集中精神,一行行的字就会浮现她幽怨的的眼眸、缠着绸布的左耳,她说的滑胎真相就会一遍遍地重复,提醒他,她对他只有恨,恨之入骨,没有一点点的情意。
宋云侍立一旁,看着陛下心绪不宁、烦躁不安的样子,不由得心惊胆战。
陛下一会儿饮茶,一会儿发呆出神,一会儿看奏折,一会儿目光呆滞,一会儿叹气……总之,他从未见过陛下烦闷、焦虑的样子,也不知道怎样开解,虽然他知道陛下的心结是皇贵妃。
忽然,宋云看见小公公在门外探头,便走过去,原来是右相沈昭求见。
他传话给陛下,陛下传沈昭。
沈昭踏进御书房,行礼后站定,看见了陛下沉郁的神色,“陛下传召臣,有何要事?”
“朕已带回妩儿。”楚明锋走出御案,气色不佳,愁眉不展。
“陛下有何打算?”沈昭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叶妩偷书、逃跑,以陛下的秉性,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上次,她和晋王远走高飞,陛下打她,以至于失去了孩子;这次,陛下怎么做?
“妩儿要在宫中住几日……她受伤了,左耳受伤……”楚明锋说得断断续续,艰难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左耳受损?怎会受伤”沈昭惊诧万分,心中震动。
应该是陛下打她,下了重手,打到左耳,才会伤了左耳。
楚明锋的脸膛紧绷如弦,没有说打人的过程,也掩藏了自责、内疚之情,“徐太医详细诊治了,说人耳一旦受损,便难以复原。”
沈昭提议道:“不如臣在民间寻访名医,或许民间的名医有偏方。”
楚明锋点头,“尽力便可。连徐太医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民间的大夫?”
“臣尽力而为。”沈昭瞧得出来,陛下心痛不已,“皇贵妃知道病情吧。”
“知道。”楚明锋苦涩道,“朕虽然生气,却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可是,她说……她说那次滑胎,她是故意的……她故意激怒朕,朕打她,她顺势撞向桌子,孩子才会没了……她还说,她说朕的孩儿是孽种……朕气疯了,就打了她……”
沈昭明白他当时的心情。
陛下用情已深,怎能忍受叶妩的欺骗、背叛、逃跑?怎能禁得住滑胎真相的打击?
叶妩为什么这么说?当时,她一定也气疯了才口不择言。
今日一早,他听下人回报,别馆有异动,便知道叶妩逃跑。他知道,陛下不会轻易饶过她,可是,他没想到,她伤得这么重……他以为,陛下和叶妩会走到一起,她会成为宠妃,甚至成为大楚国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想到,她竟然私自逃跑……先前,他以为她对陛下有情,如今要重新估量了。
沈昭心中叹气,“事已至此,只怕皇贵妃对陛下……很难再有情意。”
楚明锋错愕地问:“很难再有情意?妩儿对朕有过情意吗?”
“臣看得出来,陛下的付出,皇贵妃看在眼底、记在心中,至少被陛下的用情感动了。”沈昭不好把话说得太满,“皇贵妃并非普通的女子,心性异于常人,陛下若想收服她,应该多花点儿心思,多花一些时日。”
“朕想也是。”楚明锋的眉头舒展开来。
“陛下,若时机成熟,臣便对朝野宣告,臣二夫人急病过世。”沈昭这么说,只是试探罢了。
“也好。不过时机还未成熟。”
楚明锋阴鸷的目光射到殿外,利箭一般追风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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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楚明锋很晚才回澄心殿。
其实,奏折早就批阅完,他也想早点回去,可是,走到御书房门槛,又停住脚步,想了想,还是回到御案,百无聊赖地百~万\小!说。
这便是近乡情更怯。
最后,还是宋云劝了几句,他才回寝殿。
金钗说,皇贵妃早就歇着了,这会儿应该睡熟了。
踏进昏黄的寝殿,楚明锋放轻了脚步,宽衣亦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
她躺在龙榻外侧,他只能睡在里侧。
看着她宁和的睡容、清媚的小脸和左耳的伤,他的心一抽一抽的,闷闷的疼。
凝视良久,他在被中找到她的手,握在掌心,闭眼睡觉。
自他进寝殿,叶妩就醒了,不愿面对暴君便假装睡着。
手被他握着,她只能在半夜翻身时抽出来。
第一次,他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夜,尚算安稳。
次日,她吃了早膳,正想找点儿事打发这漫长的光阴,楚明锋回来了。
一袭玄色常服,一袭墨色鹤氅,衬得他的脸庞越发黑了。随着步履的行进,玄袍与鹤氅的一角跳荡着,划出一道道黑色的弧。
纵然他再威风凛凛、气势夺人、帝道慑人,她心中也只剩下仇恨。
“今日徐太医来复诊了吗?”楚明锋惦记着她的病情,特意回来看看。
“时辰还早。”叶妩的嗓音出奇的冰寒。
他感受得到她声音里的怒气、抗拒与恨意,却不生气,“朕差人去请。”
她缓缓道:“不必了。陛下政务繁忙,不必理会这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他知道她恨自己,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可是,他无法忍受她的冷漠与敌视,怒气涨满了胸,“你究竟要朕怎样?”
“怎样?”叶妩好笑地看他,“是你要我怎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