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阿霁和戴婷就在那里站定了。阿霁望着她没说话,似乎有点送客的意思。

顾枕澜就藏身在不远处的树丛里,看着这一幕暗自摇头:不请姑娘进门、不送姑娘回家、连声谢都没有,难怪一把年纪了坐拥万千财富, 可还是个单身狗!

那厢戴姑娘却没半分责怪的意思,反而柔声问道:“掌门, 是想去看看小师叔么?”

阿霁因为醉酒的关系迟疑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这么晚了,我往个姑娘房里,不合适了。”说着, 阿霁惆怅地叹了口气:“虽然是只猫,可她也大了。”

戴婷温柔一笑,又问道:“那直接回去休息么?”

阿霁点点头:“是,你回去吧。”

戴婷脸上的笑僵了僵, 马上又重新挂了回来:“你喝醉了,也没人照顾,要不今天就让……”

“不用了。”阿霁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句:“你回去吧。”

顾枕澜一口气险些叹出来,这个不解风情的臭小鬼哦。不过他很快又有些愉悦地想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姻缘天定,自己是管不了的。顾枕澜最后看了阿霁一眼,在夜色的掩映下悄然下了山。

自今晚起,“顾枕澜”这个人已亲手被他画了句号,从此世上只有个云游四海的自在散修。

……唔,名字还没想好。

再说阿霁,守着自己的领地寸步不让。戴婷最终黯然低下头,委屈地投降了。阿霁这才转身进了院子,走的却不是烟雨楼的后门,而是年久失修的栖风阁。

阿霁的手在触到门上栓着的那道锁时,激灵打了个寒颤,酒全醒了。他厉声叫住戴婷:“等等,我不在的时候……有谁来过这里!”

戴婷被他吓得一愣,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人——谁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嫌命长么?”

阿霁却没理会她,只管不住地摩挲查看着那道锁。那上头若有似无地沾染了一丝生人气息,莫名地还有些熟悉……

戴婷忐忑不安地站了良久,阿霁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罢了,你先回去吧。”

戴婷咬着唇,没有动,似乎在犹豫什么。阿霁疑惑地看着她,她飞快地扫了阿霁的眼睛一眼,十分直白地指着栖风阁的们说道:“我送你进去,行吗?里面的阵法……”说到这,她的脸不知怎么的,沸腾似的烧了起来,气短地压低了声音:“你喝醉了。”

阿霁一皱眉,更加直白地摇了摇头:“不行。”

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不悦的警告,戴姑娘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她十分可惜地最后上锁的院门,干脆地转身走开了。

反正来日方长,就当会有水滴石穿的那一天吧。

阿霁走进栖风阁黑漆漆的院子,连灯也没有点,就这么轻车熟路地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杀阵,来到阁楼前。他左手结了个复杂的印,一道金光没入楼里,大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阿霁摸着黑,一路上了二楼的卧房,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了床上。

此时他风尘未洗,甚至连衣服也不曾换过,整个人没型没款地倒在床上,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再也不肯起来。阿霁将脸埋进不怎么柔软的被褥里,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他在这里住了一百年,自己的气息早已侵占了这楼里的每一丝木头缝,那人当年留下的那一点,早就烟消云散了,除了——

阿霁将手探进枕头底下,窸窸窣窣地摸出一个雪蚕丝的香袋来。

雪蚕丝自带着天山的寒气,能保r_ou_身不腐,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它们吐丝极少,这么一个小袋子,恐怕没个百十年成不了。阿霁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便随手将这珍贵的东西又粗暴地塞回了枕头下面。

阿霁慢慢翻了个身,板板正正地平躺好,捧着从袋子里拿出的东西,珍重地在脸颊上摩挲了片刻。如果此时屋里掌着灯,应当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沉醉而安然的。

一丝乌黑自他指尖泄出,那赫然是一缕头发。

阿霁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早上。栖风阁的床那么窄,躺了他和顾枕澜两个大男人,挤得摩肩接踵的。稍微动一动,就能假装不经意地触到温热的身躯;假使他能大胆一些,一探手臂就能将身旁熟睡的人揽在怀里。

那天阿霁就伴着师父平稳的呼吸声,毛毛躁躁地激动了大半夜。早上顾枕澜一动他就醒了——他还觉得自己解那头发结的动作轻得很呢,早就拽得人好几次头皮生疼了。

后来顾枕澜一走,他做贼似的把那团乱麻似的头发揣进了怀里。

说来可笑,那天阿霁还惴惴不安了许久,生怕他师父一时兴起问起那团头发,他可不知道要怎么编。可是一天天平平稳稳地过去了,他早得空将那团东西梳得平整光滑,没人的时候便会拿出来偷偷看一看:那里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就扯不开了呢。

当时阿霁总幻想着能有那么一天,他不必再偷偷摸摸地藏着这东西,而总是担心被人发觉;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没有师父了,没人管他将这东西看到三更还是天亮;那居然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阿霁将手探进胸前的衣襟里,把东西贴身放着,仿佛这样,才能更加真切地哄骗自己得到一丝安慰。他最近正打算做一件事情;他已经想了一百年了。

却说顾枕澜下了天机山,到附近镇子的集市上待了几天,每日给人算命画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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