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倒是不生气。起先还有些不服,可静下心想想,自己的成果,能有多大价值,他心里明白。但钟奕的话,也很在理。
作为半个生意人,张老师理解钟奕此刻的“保守”。
同时,他没必要吊死在钟奕一棵树上。认识钟奕前,他的成果,不也被各个企业看好、竞价购买吗。如今呢,不过是要重新拾起之前的路子。
反倒是183号玻璃,能卖到现在这样火爆,完全超出了张老师、乃至许多业内人士预料。先前与一伙儿朋友吃饭,其中许多工厂老板对先前方子刚出来时自己的犹豫后悔不迭。
钱包鼓了,看事情也宽厚起来。张老师玩笑道:“我还一直没问。之前把那个隔热玻璃卖三十万,你后悔吗?”看现在的情况,那家买了钟奕配方的企业显然赚翻。
钟奕跟着笑了。对于张老师,他不像在池珺面前那样讲许多心声,只说:“时也,命也。”
张老师:“也对。没有那笔钱,你也吃不下183。”
……
……
对张老师来说,这场谈话,原本只是一个c-h-a曲。
后来有朋友做出成果,他起先,也只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牵线搭桥。
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乍看上去,钟奕实在谨慎,甚至谨慎过头了。几年时间,他陆陆续续,介绍过二十余人。可最后签下的,也不过三个专利。有人背后对张老师说:“你之前还讲,这小子冒进。半只脚踏进行业里,就敢直接赌你那个183。现在呢,是把劲头用光了,还是怎么?”
张老师也摸不清钟奕的挑选标准,与对方谈,钟奕倒是能列出五六七八条理由。听起来有理有据,仔细想想——仍然有理有据。问题是,同样的产品优点、竞品分析,在那些被钟奕拒绝的配方上,张老师也能列出七七八八。
最后,只能看市场宣布答案:三个方子,反响皆好到出奇。
钟奕身家愈发丰厚。作为最初的投资人,张老师亦赚得盆满钵满,渐渐不去想很多,总归动脑的事都有钟奕拍板。他见人先笑,抢先体验了一把养老生活。
张曦在家里吐槽:“我看啊,爸是恨不得认钟奕做儿子了。”
张老师摇头,有点遗憾:“那也得他愿意才行。”
张曦惊了。
这还真考虑过?
张老师瞥女儿一眼,“想哪去了?你啊你,这都几年了,没见你带个男朋友回来。”
张曦松口气。
还好还好,老爸大概只是借题发挥,重点还在于吐槽自己。
她说:“男朋友哪有赚钱重要。”
张老师“啧”了声,不置可否。
张曦问:“对了,你有没有问过钟奕,毕业以后,他有什么打算?”这时候,正是张曦的毕业季。
张老师皱眉:“他之前好像说过一次,想回海城……海城有什么好?哦,倒是有个化工新型产业园,可我研究过政策,比不上咱们这儿。”几年下来,积攒的销路都在京市。如果真回海城,钟奕说不上重新开始,可物流方面得重新布线,与当地官员的关系也要重新攀起,想想便觉得十分麻烦。
张老师考虑:“——真要挪地方,也得找个偏一点的、开销低的。”这几年,国家为了扶持偏远地区发展,出台了很多措施。
张曦提醒:“话不是这么说的。得去问问他。”
这一问,就问出事儿来了。
钟奕坦然:“会回海城,迁厂成本由我承担,不考虑其他选择。”
张老师:“……”
钟奕:“老师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如果实在谈不拢,我可以按照现在的产值,把您那份初始投资折还给你。”
这话说的。
当年,两人协商良久,张老师最后投了一百二十万,换三成话语权。
虽然到后面,工厂始终是钟奕的一言堂。可钱实实在在,都到了张老师账上,张老师也乐得轻松。
如今,钟奕这样讲——
张老师:“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钟奕想了想,按照习惯,列出:“首先,老师,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盛源做事。而京市这边只是盛源的分公司,本部还在海城。其次,我是海城人,离开家乡四年,可到现在,还是不太习惯京市这边的风土人情。”
张老师:“行了行了,我算知道,你小子,向来一套一套。以你现在的身家,没必要一直待在盛源吧?”盛源给钟奕开的工资,再高也不过年薪几十万。哪怕回到海城后钟奕升职,也不过百万。
哪里比得上工厂这边?
钟奕道:“但我的确必须要留在盛源。有些理由,不太方便和老师你说。”
张老师微微眯眼,看他。
冷不丁道:“你和姓池的那小子……?”
张老师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池珺曾到工厂找钟奕。后来一场商会,两边出席,张老师远远看到池珺。又听人说,那是盛源太子。
那时候,他就有了些想法。
钟奕不动声色,道:“池珺帮助我很多,我答应过,也会尽己所能地回报他。”
张老师没问下去,而是笑了:“嗯,年轻人,有诚信,是好事。”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