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季汉宇以手撑地,看了看天色,艰难地站起,向岛上的树林走去。走了几步,拾起一根枯枝,拄地前行。
欧阳漓实在动不了了,只得呆呆地望着海面出神。此时海面懒懒地泛着微波,寻不到一丝风暴掠过的痕迹。幸好雨完全停了,风吹来,有些冷。她将双手抱在胸前,期望季汉宇此行有所发现,能够渡过这艰难的夜晚。
由于呕吐过海水,胃里不住抽搐,一阵阵干呕伴随着口渴,使欧阳漓头晕脑胀。她不敢回忆逃生的过程,也不敢想像将来会如何。目前的处境,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设计中的浪漫变成了灾难,就连在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季汉宇,似乎也一筹莫展。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口腔里的咸味此时渐渐变苦,但若是吐唾液,势必更渴,她只有忍。
“哪怕有一口水也好啊……”她越是阻止自己去想,越是去想。水,这个平常生活中太平常的东西,此时竟顽强地占据着她的思维。她闭上眼,关于水的记忆悄悄地浮上来。大约是七岁吧,她家小院里有一个水龙头。那时她所在的小县城严重缺水,每家都在节约用水。严格的父亲规定,家里用水必须限制,除了做饭洗衣烧茶,不能浪费水。六月的天气很热,她下学回来,觉得空气里满是沙尘,凉鞋上也沾满了土。家里没人,她真想将自己装进木桶里好好浸泡一下,哪怕洗洗脚也好。于是她脱了鞋,站在水龙头下,拧开了它。清凉的水哗哗地流,她感到暑气正从脚上消失,舒服极了。正在这时,他的父亲闯入院门,盛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二十年后,她已嫁作人妇,丈夫汪然对她简直是有求必应。水,在她的生活中简直成了视而不见的东西。她们家的饮水,从自来水变成了桶装水,后来汪然嫌桶装水不好,就用矿泉水做饭沏茶。一次他们去郊区的凤凰岭,见半山腰上有人排成长队,在接石缝里渗出来的只有麻线粗细的泉水,老人们都说这水沏茶做饭,香极了。她随便说了一句:要是用这水洗澡,不知多舒服!汪然却记在心里,在一个周末半夜起来,开车上山,接了五个塑料桶,放了一浴缸,再请她去浸泡……这两件平常的小事,都曾让她流过眼泪。
想起汪然轻轻将她抱入浴缸,想起那清凉的泉水沁透肌肤的快感,她不由地叹了口气。现在,她衣衫破碎、形容狼狈,六神无主地呆坐在这陌生的荒岛上,等待着命运的宰割。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水,但不能喝。风暴过后的海岛潮湿阴冷,黄昏的海面全是坏风景,她不想多看一眼。她想,若是在平时,下过雨的黄昏,城市的上空应是宁静的。她下班回家后,打开窗,让没有灰尘的空气流进屋里,静静地享受城市的黄昏带来的宁静。她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听着音乐,一边上网,或是同宋佳到康乐中心游游泳,打打网球……曾一度令她厌倦的城市生活,此时变得那么温馨和具有诱惑力……甚至,她此刻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与一位离了婚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到无人荒岛上来,还差点送命,简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