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青岚做事,魏采薇是放心的,看来嘉靖帝这三年来身体日渐衰弱,就连枕边人都在考虑“琵琶别抱”了。
陈经纪送魏采薇出宫,他在内书堂读了三年书,以优异的成绩从内书堂出来领了差事,因干爹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他又得了尚昭仪的青睐,他被选入了司礼监当一名写字,负责抄录公文,效力御前,算是宫里的红人了。
两人走在西六宫的长街里,这条街也叫做永巷,紫禁城后宫南北各有一条,贯穿南北。
漫长的永巷里,四周无人,初秋的凉风吹着永巷两边排雨水的暗沟里努力探出头的野草,陈经纪低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用明说,也晓得这个“她”是谁,魏采薇说道,“她八月十七凌晨已经生了,是个男孩,我亲自接的生,母子平安,她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
陈经纪脚步微微一滞,随即跟上了魏采薇的步伐,说道:“那就好……她当母亲了,真好。”而他永远没有可能当父亲。
魏采薇说道:“我今天来找尚昭仪,就是为了她儿子满月剪发的事情,宫里避讳,都不敢跟皇上说,怕皇上发怒,唯有尚昭仪有办法一试,如果儿子不能得到承认,她就无法母凭子贵提升位份,裕王和裕王妃的意思,等孩子剪发祭告祖宗之后,就请封她为侧妃。”
陈经纪听了,心中五味杂陈,“我在内书堂苦读三年,现在人言微轻,还是帮不了她。”
魏采薇安慰道:“连尚昭仪都要借用天意,何况是你,你好好在司礼监当差,将来日子还长。”
上辈子,汪大夏同样也是走宦官这条捷径,只不过他去了东厂,办了几件御案,升的快,迅速掌握权势。但也有弊端,那就是杀戮太多,毁誉兼半,富贵险中求,四十七岁就毒发病逝了。
而陈经纪不会武,他目前的学问、书法、品德就连嘉靖帝这么挑剔的人都无法挑剔。
他遭遇那么多挫折,心中毫无怨恨,本性纯良,不是拍须溜马之辈,很显然不适合去东厂,在司礼监和公文打交道是最好的出路。
虽然升的慢一些,但脚踏实地,风评良好,手上干干净净的,未来前途无量。
陈经纪把魏采薇一直送出了后宫,一辆青帷马车送她回到甜水巷。
汪大夏有她家门的钥匙,早就在家里等她,一上来就邀功,“陆统领还有我爹那边都说通了,咱们说好的,三年后,也就是后天八月二十三过来提亲,你不可以反悔哦。”
魏采薇在院子里升了一堆火,把“亡夫汪二郎之灵位”的灵牌烧掉了,还加了好多纸扎的元宝进去烧。
这是习俗,寡妇决定改嫁,就不能继续供奉亡夫的灵位了,要烧掉。
汪大夏说道:“你又不是真寡妇,灵位是随手写的,为什么还要烧纸钱,多此一举。”
因为,上一世的老公汪公公真的死了啊,我是烧给他的。
重来一世,汪大夏从性格到身体都不是汪公公,她像是爱上了两个人,有了今天的汪大夏,就不可能有汪公公。
不过,魏采薇现在已经不纠结了,汪公公的阴郁、汪大夏的开朗,她两个都爱,那就嫁两次好了。
魏采薇烧完纸钱烧房子、烧衣服、甚至纸扎的月饼都烧了一盒子五仁的。
汪大夏说道:“我最喜欢吃五仁月饼了。”
我知道,所以我只烧五仁月饼,不烧香菜月饼。
待一切都烧成了灰烬,红色的篝火都变成黑色,魏采薇说道:“你看,这就是我嫁给你的诚意,牌位都烧了,没退路了,除了接受你的求亲,我没其他路可走。”
三年之约即将实现,就像梦一场,汪大夏做梦都笑醒。
与此同时。西城陆府。
陆缨照样很晚才回家,回家第一件事情必定是给父亲的牌位上一炷香。母亲李宜人也和往常一样,等她回来才去睡觉,自从陆缨脸上有那道疤痕开始,李宜人就为女儿提心吊胆,除了陆缨外出办差,她每晚都要看到女儿之后才能安心入眠。
这一晚比较特别,陆缨主动叫住母亲,“母亲,我有事情与您说。”
李宜人心一揪,“你又要出远门?”反正只要陆缨和颜悦色的开口,定没有好事。她很了解女儿,小时候陆缨比男孩子还调皮,如果她在房间里瓶里哐啷还好,一旦她安静下来,听不见动静,一定是在作大妖,不是爬房顶就是上树下河,那里危险那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