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落荒而逃,数年之内,四海不会再起干戈。此间事已了,望你能放下以往恩怨,做回以往那个洒脱超然的子方,而所有的宿怨与仇恨,便由我替你背负。

子方,那夜袭营时,行于蜿蜒山道上,我偶然瞥见一株淡粉色的小花。一直以为无忧花只有西南深山中才会长,没想到竟能有幸在北方见到,遂迫不及待采摘珍藏。怎奈军务繁忙,一直没时间亲手送予你,只能放于此信中,由萧落代为转交。都说无忧花开,百岁无忧,愿此灵花能通佛意,祐你百岁无忧。

愿来年春秋,能再同你看日升月落。

云礿

信封里面还有一朵压平了的无忧花,花托处鼓成一个小包,里面装满了花籽。花瓣是纤尘不染的淡粉色,和家乡蔚蓝的天一样纯净。

我将信叠好,放回信封,忽觉世间种种,不过大梦一场。

第97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连日的繁忙使院中的花cao也变得芜杂,我收拾出一个胳膊粗的小花盆,准备过段时间把那几颗无忧花籽种进去。

我又特地找了个书篓,背起来像极了志怪里的书生,不过那书篓底儿平,正好适合放那盆小花。

半半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问:“还回来吗?”

“不了。”我还以她微笑。

她张了张口,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有些难为情地:“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回来吧,我们大家都在呢。”

我点点头,抱了抱她。

这一分别,或许就是一辈子了。

游茂炳还没醒,昨夜庆功宴闹到深夜。他们闭口不提云礿的事,可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赶了个早,就是为了避开他们——我怕他们一挽留,我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可毕竟我还要去找一个更重要的人。

乘上小船时远方山寺钟声敲响,渺渺地回荡在极目难穷的江面上。一同乘船的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捧着本书有些怅惘地望着风平浪静的江面,缓缓念叨了句诗。

我与云礿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道这次是多久,一年,还是一辈子?

那书生念的是:“别来沧海处,语罢暮天钟。明日秋陵道,巴山又几重?”

这一路走得极慢,我从杨花漫天,走到了绿荫葱茏,再走到新雪初歇,最后那株无忧花也悄然挣了个粉骨朵儿。

飞花携着柳絮浩浩地飘满了长街,白色的绒毛落到每一户人家的窗檐上。

身边围绕的小孩儿也越来越多。我从一个小胖墩儿手中将那摇摇欲坠的小花盆抠出来,心力交瘁地摆摆手道:“熊孩子,小祖宗,这是道长的命根子,玩不得哟……”

那小孩啐道:“破老道儿,你一天怎么就只会这一句话?”

我瞪他一眼:“胡说,听好了,贫道教你!人活着,不要得瑟!三贫三富过到老,狗不能喂太饱,人不能对太好;人心隔皮,虎心隔毛,狗见狗舔,人见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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