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柯又“噗”地倒回床上，咧嘴望着天花板，又望望窗台上的二号丑娃，然后抬手把终端举到面前，点开输入框，认真考虑一个合适、恰当，既不高冷，又不轻浮的回复。
想了半天，刚要落手打字，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沐柯手一抖，终端滑下来“啪”地砸在脸上。
“起了没？”李佳佳的声音。
“起了起了。”沐柯捂着鼻子捡起终端一看，那个“嗯”已经发出了，为时已晚。
算了……“嗯”就“嗯”吧。她从床上下来，跑去开了门：“什么事？”
外面的人稍微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地开口：“本来想晚点等你起了再告诉你……不过你既然醒了，就看看这个吧。”
她把手里自己的终端递给她，打开的页面是一个论坛帖子。
主题：这比赛才第二届，怎么参赛公会都水成这样了，打蘑菇的还能五连胜？
——“这不是很常见的垃圾水帖吗？让他们说去呗，又不扣钱。”沐柯说。
虽然她已经醒了，但如果李佳佳就为这点小事来找她，就为这点小事让她被砸了脸……她也是会生气的。
“你往下看。”李佳佳说。
沐柯又低头继续看了。发帖人id：安克拉。
#0. 安克拉
一群在垃圾场扒拉剩饭的流浪狗都能赢你们，这届选手不行啊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标题上“五连胜”和“打蘑菇”这两个关键词，已经很明显地指向“东南森林”；然而正文里又说“垃圾场”和“流浪狗”——这是找茬来了？
沐柯飞快地往下翻帖。果然，标题的含沙射影很快被解码，紧接着出现许多打抱不平的回复。
#13. 野餐篮
想说啥直接说，阴阳怪气的骂谁呢
#16. 蓝白格子
连叫人家名字都不敢，来这儿充什么绝世高手
#21. 安克拉
哈哈哈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说的这公会，确实扎根垃圾场没错啊
#22. 安克拉
地球早在十年前就被当成垃圾场了，没想到居然还住着活人
#23. 安克拉
他们怕是上线玩个游戏都要手摇发电吧！你们就输给这样的对手？还不许我说你们垃圾？
——沐柯把终端还给李佳佳了，面无表情，只是心里有一万只青蛙开始打鸣。
“他认识我们？”她抬头问李佳佳。
对方耸了耸肩。
“那怎么知道我们的所在地？”
“后面有说，是有次跟团的时候忘了开翻译器，听见我们说话的语言了，”李佳佳说，“但这至少说明他懂华语。”
“可能是……他乡遇故知。”她又补充了一句。
他乡遇故知？这句话说的是那些当初坐飞船离开的蝗虫？
谁和他们故知！
“先不管了，”沐柯说，“一个只会在论坛上骂人的窝囊废而已，我连一个标点都懒得回他——有本事自己赢过我们啊！盯我们倒是盯得紧，不知道自己赢了几场了！”
刚说完这句，她突然心头一亮。
“后面的赛程表你们梳理过了吗？”
他也看到那个帖子了，在发出那条私信之后。
他并不经常上论坛，不了解什么水区风气，什么发帖习惯；比赛开始之后，他才把终端放在柜台里，忙里偷闲地看上一眼，看看最新赛况，看看战局复盘。
所以这种含沙射影的帖子……到底算是论坛常态，还是今天才突然冒出来，专门针对那个公会的？
之后的回帖里，许多人对楼主说的话表示质疑。他也不是很信：地球已经被废弃十年，也许剩余资源勉勉强强能支撑生存，但要说供起一个游戏公会……这未免有些离谱。
换句话说，他们的世界都毁灭了，还有心情在废墟里打游戏？
他又往下随便看了几层，除了看着窝火，什么意思都没有。他刚把帖子关了，准备继续干活，一瞥眼看到私信信箱一亮一亮的，有条未读信息。
发信人：沐芽
主题：re：恭喜五连胜
正文：嗯
……只有一个字，不太符合她平时活蹦乱跳的形象，他还以为她会“嘿嘿嘿”“哈哈哈”地炫耀上几百字呢。
——她会不会也看到那个帖子了，所以才这么心情低落？
意识到这一点，他停下输入，“你们在地球”几个字半途搁置在输入框里，不上不下。
这种时候问这个，会不会太唐突？她会不会更不高兴？
阿剑总说他情商低下，三句话气死一个人。这可能是真的吧，那天优诺走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太高兴的样子，脸色阴得像被雨淋湿的床单。
但他也不是故意招人烦的，他刚刚成年就随军离乡，然后四处游历，从一颗星球到另一颗星球；各地风物见识了不少，却没什么机会涨涨人情经验。
那几年里他见过最多的活人，除了军队里的同伴，就是哭闹的孩子。
当时军中还有一种传说：他们每天服用的营养补剂里，掺入了某些精神药剂，这会提高他们的服从度，副作用是会让情感反射变得麻木钝重，以免滋生一些不必要的情绪，影响任务进行。
所以……所以情商低下这回事，不是他的错。
不过现在他已经退伍停药了，应该还来得及补救。
比如现在，他就决定把那半句话删了，不问。
刚删完最后一个字，乌奇突然“呼”地站起身。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