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一次他过来,沈棠呆坐在床上,盯着窗外出神。
他的侧影投射在一面的墙壁上,轮廓分明,瘦削英挺。
只是目光不再明朗清冽,而是沉沉的布着一层幽暗的光。
他回头看见了原行声,脸上阴鹜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便笑了。
可是那笑容有些陌生,原行声很难过的想,他这样一点都不像沈棠了。
原行声对上他那张强装出没事的脸,心头一哽,痛得险些直不起腰来。
比看到沈棠受了重伤,浑身是血的样子还要痛,痛一百倍,一万倍。
原行声走到他身边,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他以前从没这样跟沈棠讲过话。
“你要是难受,就别对我笑了。”
沈棠说,“既然我都这么难受了,也只能在爸爸这里寻找到安慰,你还不给我笑,你缺不缺德啊。”
原行声将他的病号服拢了拢,遮住胸口可怕的伤痕,坐定后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沈棠摇摇头,“还行,偶尔有点头疼,胸口疼,但是你一来就好了。”
原行声顿了顿,犹豫着伸手摸了摸沈棠的脸,对方像巨型犬一样蹭过来了,将脸贴在他胸口,很轻的说,“其实我这几天都在想,该怎么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很记仇,别人欺负了我,我一定会百倍讨回来,何况这并不是欺负不欺负的问题了,我有时候想着他们,牙都咬碎了,杀了都不解恨。”
原行声凝神许久,才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那里还没长出头发来,掌心有些微的痒意。
沈棠脸上有着他不熟悉的冷漠,“付出代价的方式有很多种,你知道我最不想看到哪种,对吧?”
原行声呼吸一窒,他没想到沈棠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
想想也是,这家伙本来就是聪明又敏感的。
原行声不动声色的给他掖了掖被角,嘱咐他时间到了该睡了,沈棠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很听话的躺下去,在原行声离开的时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在一片阴暗中,显得过分亮了。
原行声别过脸去,沈棠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下,最后松开了手,说了句晚安。
原行声也说,晚安。
住院期间,梁丞一直派人保护沈棠,病房门口天天待着几个保镖轮流看守,有一回魏然他们来探望,差点被赶出去。
几个朋友一块儿聊了会儿,来之前吕尹沅叮嘱过了,千万别提车祸的事,也千万别绷着一张脸让沈棠担心。
刚开始魏然还没头没脑聊了几句学校的事情,沈棠也安静的听着,后来就集体沉默了,严格红了眼睛,魏然更是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去里面抽了一根烟。
吕尹沅比他们都冷静,但紧紧攥着水杯的手出卖了他。
沈棠低头沉沉的笑了,他内心奔涌而出一股热流,很窝心的那种。
吕尹沅给他拿了试卷和书本过来,但他盯着对方还伤着的脑袋,递东西的手一直往后缩,紧紧拽着不放松。
沈棠无奈的说,“我要是不写作业,我会闷死。”
魏然在一旁乐了,“我真没见过你这样脑袋开瓢还一心为学习事业献身的人。”
严格说,“高三了,只有你成天瞎混,沈棠以后是要读g大金融专业的好吗?!”
沈棠却沉默了,以后这两个字,承载了太多未知的苦与乐,在不可预知的将来,他还有他想要的以后吗?
原行声后来每天都来医院,给沈棠带饭,青青阿姨偶尔也会跟着来,吐槽原行声做的饭如此难吃你还咽得下去,沈棠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如果手没吊着针的话,估计还能舀更大。原行声就在一旁静静地笑,沈棠装作不经意的瞥过去,对方吊着嘴角,偏头掩饰自己的失神。
沈棠在医院呆了近一个半月,医生才允许他出院。原行声那天是不想来的,因为梁丞给的期限就到此为止,原行声知道,他如果去了,沈棠一定会跟着他回家,而他现在确实没能力保护他,梁丞能给他的,不只是一个家,还是人生安全的保障。
原行声带着鸭舌帽,用手压住来遮挡视线,躲在医院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
沈棠被梁丞扶着出来,他腿还有点不灵敏,走路很慢。
他站在门口,用手遮挡了一下阳光,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期盼,他来回张望着,门口是一排接人的三轮和出租,街道如流水,吵闹而喧嚣。
沈棠拧了拧眉,垂下眼睑,握紧了手里的包。
“走吧。”梁丞说。
沈棠抬着长腿往前迈了几步,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了一堆记者,他被推搡着挤到了人群中心。
类似于“沈家少爷在五年前宣布“被”死亡,如今又出现在人们面前,是有何意?”“沈家这几天股权纠纷严重,请问沈少爷是否有意回去分一杯羹?”“五年前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能不能给个解释?”这种问题问了不乏有十个,沈棠眉心微微蹙着,表面上维持着冷静,其实也有些无措。
他从未碰过这种阵仗,闪光灯一直在他脸上照着,原行声操了一声,护短本能让他往前冲了几步想拨开人群将沈棠捞出来,却听见梁丞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至此,他俩都明白了,这些记者是梁丞招来的。
一来是明摆着跟梁馥郁他们挑衅,对方自从知道沈棠没死成后,或是先乱了阵脚,或是忌惮梁丞,总之这几天都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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