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见裴子浚,就跟小白兔看见草,猛地就站起来,皱巴巴的小脸也不再拧巴,冲着对面的阿旺甜甜一笑,“阿旺哥,你真灵,你说裴大哥不会不管我,就真的回来了。”

阿旺也笑了笑,他只是随口一说,自己都不当真,可是这个傻丫头却信了……当年的阿轻也是这样,只要说起那个人,什么都信。

裴子浚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忘记柳诗送许久,使得尽快给柳诗送安排一个出路,不能再呆在这个是非之地了。

可是眼下,他却有些事想要打听,从小在唐家长大的阿旺,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你们三姑爷,是怎么和三小姐认识的?”

阿旺想了想,道,“大约是一年以前吧……”

这实在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孟仕元是最初是惊到在她的马下的。那一年唐三小姐已经执掌唐家多年,洛京城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可是这个青衫拮据的男人以为她是寻常的小姑娘,迂腐又固执,非要带她去医馆。

后来,唐三小姐不知道那个脑子抽了筋,非要进这个男人的私塾学写字,她武功天赋极高,可是识文断字却是半分不开窍,好学歹学半年也没有长进。

再后来,那个男人就被她拐进来,做了她专门的“私塾先生”。

谁也想不通,唐三小姐为什么会喜欢了一个痨病鬼。

也许是唐三小姐瞅上了私塾先生的好皮囊,孟仕元虽然好看,但是常年病痛缠身,眉眼过分y-in郁,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有福相的……可是她不在意,她福气那么多,可以把福气匀一些给他。

也许是唐三小姐当过家主,当过女侠,当过奴隶,却从没有当过普通人家的小女儿,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恼她,会罚他,也会把她捧在手心里。

也许是她遇见他的那日,观音渡隔岸的水榭处演了一场牡丹亭,梦中生梦中死,这个世上有很多感情是不讲道理的。

说破了,就是一个心甘情愿。

因为甘愿,江湖上人人害怕的唐三小姐愿意为一个痨病鬼入梦。

孟仕元不是孟仕元,他猜过,真正的孟仕元去了哪里呢?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许,这个世上,可能根本就没有孟仕元这个人。

他活在那个青衫的私塾先生给唐三小姐杜撰的故事里。

第20章

44

“谢谢阿旺兄弟告诉我这些……”他谢过阿旺。

从阿旺的叙述中,这个叫做孟仕元的私塾先生似乎是一年前忽然来到洛京的,他在洛京城举目无亲,也没有朋友,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人士,以前做什么。

他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

恰好的邂逅,恰好的身份,恰好的心动,只为了完美铺设一个故事。

他披了一个孟仕元的皮,如今又披上唐忱柔的皮。

皮下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心里不是没有猜测的,却不是很肯定,他但是眼下十万火急的事,这个人带走谢珉行,出于他暂时不能窥测的某种目的。

唐三小姐迟迟没有出现,很有可能,也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里。

看来他不得不出趟关了,上北邙山了。

“我们三小姐究竟……”阿旺忽然这样问。

他,还有阿轻,以及当年在石榴树下的孩子们,几乎都是唐忱柔一手带大的,教授以武艺,灌之以j-i,ng神,她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是主人,是供以仰仗的神明,是j-i,ng神脊梁。

失去了依仗和神明的信徒,都不会活得太好。

裴子浚想了想,郑重其事作揖道,“阿旺,我马上就要去追那贼寇,我虽然不能保证你家三小姐的安危,但我一定尽力而为。”

阿旺得了承诺,心中总算心安了许多。

他回了医馆,却看见自家的舅舅正怔怔的失神,便问他,“慕容狐呢?”

“走了。”刑刃说,“走了也好。”

“……”裴子浚瞠目结舌,很想问问一个官兵放走了一个贼有什么好。

刑刃却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谢天谢地的好来,慕容狐是他最不敢抓的犯人,他似乎是一个烫手山芋,只要抓手里了,就有腐蚀掉他的一只手,一颗心。

现在烫手山芋自己跑了,可不是谢天谢地。

裴子浚盯着自家舅舅看了许久,心中暗道一句监守自盗何苦来哉,可是又能如何,真的让他亲手把慕容狐逮捕归案吗?

“走了好,走了正好。”裴子浚说道。

他们结的是一饭之恩。

很多年后,却成了一饭之仇。

他们彼此亏欠,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心安理得的纠缠下去。

“我回了唐家,孟仕元身份有异,所以是哪个人绑走谢兄无疑了。所以舅舅,你有没有问出绑走谢兄的人线索?”

见刑刃许久没有答话,裴子浚就知道了没有了,见了慕容狐,他舅舅哪里还有魂?三魂去了七七巧半吧。

他们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准备出城追那“唐三小姐”的马车去了,谁知道到了城门口,停着一辆唐家一模一样的马车。

从马车里钻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少女,气喘吁吁,眼神里却闪着喜悦的光,道,“裴大哥,阿旺哥说在这里就能等到你们,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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