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时太阳已经落幕。
我连去给父皇请安都不想去。
把自己塞进丝被里,只觉得疲惫不堪。
我从未坐马车走过这么久,一路颠簸,比骑马累多了。
我也就没想到自己可以睡这么沉,次日醒来时已经是太阳高照。
半夏服侍我穿衣服,几次想开口都咽了下去。
她一副为难的样子,连一向稳重的形象都端不住。
“想问白术的事?”
我拿过半夏手上的花钿,自己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她。
半夏手上一顿,眼也垂下来,中规中矩答“奴婢不敢。”
我是准了白术和我回宫,但又让秦媪罚她洗一个月的衣裳。在外人看来这对贴身大丫鬟确实是很重的惩罚。
“白术有白术的错,这却不用其他人来置喙,你应该懂这个道理。”我压了压鬓角。
“奴婢明白,陛下早朝前来瞧了殿下,嘱咐您醒了去甘露殿回话。”半夏从善如流地答。
昨日睡得好,今天特别的精神。我神清气爽地一边在园子里散步,一边算着父皇批完奏折的时辰。
秋日里菊开的最好,又以墨菊最为稀少珍贵,我看园子里来了大朵大朵碗口大的墨菊,觉得这宫里的花匠十分精妙。
“这花是谁种的?一会儿去百福殿报道吧,这人本宫要了!”
想着人应该是个巧的,正好太子妃喜欢花草,这次出宫又到底承了太子妃的情,不如送个巧匠去东宫,也算是答谢。
“呦!十七姊这是连花匠都要搬回自己宫里,这可真是稀奇,白术怎么不跟着十七姊了?可不是白术替十七姊挡了什么灾吧!”
阴阳怪气的调调,未见人先闻声。
我顺着望去,前面拐角迎面走来一少女,正是十九公主李淑。
真是扫兴,我撅了噘嘴,根本懒得同她说话。
若说我和十二姊是针尖对麦芒,凡事都争高下的话,那我对这个李淑就称得上是厌恶了。
不为别的,光她那不阴不阳的腔调,想争宠又假大方的样子就让人恶心。
“记住了,今天巳时,准时去百福殿报到。”我懒得理李淑,眼皮都不扫她,只管吩咐宫人。
种花的是个中年宫妇,脸盘圆圆,战战兢兢地叩首。
见我不理她,李淑提高了声调,原本有些尖细的嗓子更细了。
她叫到“李骄,你听不到我和你说话吗?”
李骄啊,是我上了谱的大名,什么时候轮到她叫了。
这回她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向她,一字一句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许是这些年我第一次正视她,她就有几分得意,掐了眼前的墨菊卖弄道“我叫的有什么不对吗?你那薄命的娘给你起了个骄字,父皇沿用,所以叫你李骄可以错处?”
她哼哼两句,还欲再说,我疾步上前,“啪!”“啪!”两声,出手比脑子快,给了她两巴掌。
“啊!”她捂着脸尖叫,出口大骂“贱人!贱人!和你那狐狸娘一样是个贱人!”
“啪!”
“啪!”
又是两巴掌!
白术不在确实麻烦,打人都要我亲自动手,我揉了揉手掌,暗想。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浑身气的发抖,指着我高声地喊着“李骄!我要告诉父皇!”到底没敢还手。
“去吧!你不去我也要去!”
我不想和李淑继续纠缠,怕再忍不住扇她两巴掌,快速提起裙摆往甘露殿去。
她拿帕子挡着脸,赶紧追了上来。
我进去时父皇刚刚搁笔,刚行礼请过安,李淑哭着冲了进来。
她一把抱住父皇的腿,跪在地上嘤嘤地哭泣,一边哭还一边柔柔弱弱地抹眼泪,另一只手半遮半掩着她的脸。
父皇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呵斥她“好端端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十九儿被儿臣赏了四个巴掌,所以在父皇这哭。”我也被李淑哭的心烦,先声夺人地说。
李淑见我开口,害怕父皇听我说话,立刻停止抽泣,委委屈屈告状“先前十七姊就罚了儿臣身边的丫头,刚刚十七姊又在花园不分青红皂白,就就侮辱打骂儿臣!十七姊也太欺负人了。”
说着还把帕子放低了些,露出她留着指印红肿的脸,若隐若现,好不可怜。
父皇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她,又看了看我,捏着眉心问“到底怎么回事,十九儿哭哭啼啼说不清,高阳你说!”
“是”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李骄,这名字是你那薄命的娘取得,你娘那个狐狸精生了你个贱人!”
“住口!”
父皇一巴掌拍在书案上,要是搁在一旁的笔被震掉。
我并不怵,弯腰去捡笔“这是十九儿的原话,父皇您问十九儿吧!”
将笔搁回案几上,我定定看着父皇,他锋利的眼神扫过我,然后看向李淑“这话,谁叫你说的!刘氏?”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从未感觉过的天子怒颜。
李淑已经被父皇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天才张口,哆哆嗦嗦的说“是,是母妃说的,同儿臣,同儿臣没有干系。”
就是害怕,也没忘踩我一脚“儿臣只叫了十七姊李骄她便打了儿臣”
她话未说完,父皇一脚踢开她,恨恨道“闭嘴!”
又高喊“王开明,十九公主不敬阿姊,禁足三个月。婕妤刘氏教养十九公主失职,降为才人!”
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像山一样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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