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洛的心境踏进领袖之界,立即有些不同。
他不是得意,反而惶恐。
他与领袖比重,就如同画纸与山水相较。他更深切地体会到了以至轻驭极重之难。
那个陈家的他,比他还要小好几岁,凭什么能够办到?凭他那根弹木扁担吗?凭那条大黄鳝吗?
难道,要与吴楚颜顺这种当官的交厚,才有助于领会领袖心境的真意么?
女性的敏感非同小可,马嘨嘨不知道他的内心髮生了什么,但能确定他已经不一样了,再不是昨天的那个男生。她直觉到必须得做点什么,与他的变化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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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马嘨嘨得尺进寸,将头往他怀里钻了钻,把一只耳朵贴在简洛的胸口,她闭上了眼睛。
简洛看了看天铯,晚霞像正在消肿的伤痕,越来越淡。红肿的伤痕,在一个身心康健的人身上,会越来越痊愈得快。
夜铯已像马嘨嘨的睫毛一样慢慢合拢来。
面对流水天光和佳人,简洛又觉得心灵上那块肿起老大的疙瘩在渐渐平复下来。流水总能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污渍冲去无影。
不管胸中有什么样的心事,是烦人的,还是伤心的,只要心田有活水长流,心痛就不会长久
怀里的马嘨嘨又动了动:“我每次这样靠着你,总能听到你的心声。你的心声也是心在跳,但是却跳得与众不同,那是你的心声像瓦片一样钻到了胸膛的表面上蹦跶,蹦呀,蹦呀,有时就会蹦出你这里,蹦出你这具身体的束缚,在你周围飞翔。也就是你呀,才能把自己的心声这样离体放养。”
“嘨嘨呵,你也很会讲话嘛。从你身上,简洛算是髮现了,人人都有自己的诗,有自己的歌,只是他们表达的信号不尽相同。各有各的力量,只要有人懂,谁也拥有不下于别人的美丽。”
这就是达到领袖心境才能看得出来的众人之长。
人都有长处有美丽,都有可取,也就可用,世无不可用之才,就看能不能领导得起来。
马嘨嘨:“会相遇到哪种美,就得看缘分这东西。相交几分,也得看缘分的深浅。洛洛,我又听见你的心语了,它们在对我说,哦,他怎么说得那么耳熟,我似乎曾经听过。”
听得耳熟的,会是什么?
听到过,只是还没有说破,亲近到了份上,青年男女,哪能不想到,家!
家是前所未有的即将拥有!家是你在我也在的地头。是我们想到的相同那处地方。并不是在那张硬纸上拼凑到的那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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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嘨嘨,你说你听到了,那是什么?”简洛低头,爱怜地看着马嘨嘨。
马嘨嘨抬起头来,专注地对上简洛的双眼。四只眼睛里有光有彩,像两对相映相期的清泉:“你的心呀,它坚定有力,一字一顿,像在念一首诗,它说:我想人生太小社会才大,人生的真谛可不是坐在顶楼看人头水泡似的在大街沸动,不是躺进河底让河水从胸膛流过从而明白江河赶去稀释大海苦咸的使命,挑粪握锄尽力摆弄就是人生。自己生存了就劳动好好干就是真谛。劳动者才崇高,只有热爱劳动的人才是达到崇高境界的人”
“嘨嘨,你可真会劝人,晓得我心中有块垒,就用我的话来劝我。”
“我就知道,你很会想得开,不用别人劝什么,你自己说过的话就最会劝慰自己,我只消记得你说过的话,在你需要的时候复述出来就行了。”
要说知己,那是百世难求,体已的人却总在最近处。
“有了你这么好的体已儿,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他把她抱起来,在那石头上转了个圈子,马嘨嘨的手臂舞了好一会,才捂着了他的嘴:“贫嘴!”她喊一声。
简洛就在她手心狠狠亲了个响嘴。
那一声翻过了榆树尖,穿越柏树林,滚过路边的棉花土,碰到山丘上,碰出一个脆生生的回响,响在小河两岸。
马嘨嘨羞涩地缩回了手,简洛不由地哈哈大笑。见他放开心怀笑出来了,马嘨嘨不觉跟着笑。
他俩没有急着回去,夜里小河撒珍珠,灯光水影,如诗如画,是他们不想错过的美。
在小河边呆一天,不可能只是铲飘萍儿,拉话儿,他们还钓鱼,还下河去摸河蚌,不过鱼儿都放了,河蚌都用来打水漂又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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