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突然间啐口浓痰上了晏青衫脸面:“你个勾栏院被众人骑跨的婊子,也配有尊严?那院栏里你呻吟着向大爷们求欢时,皇宫里你靠后庭迷惑圣主时,怎么就没曾想起您这可贵的尊严?”
这言语粗鄙刻毒,将晏青衫呛的好一阵不能呼吸,所有言语都被冻结在了喉间。
他沉默间门外众人也沉默,在等他反应,到临了不是谁唤了声好,众人立即附和,扬起拇指夸赞齐宣刚直无畏。
得势后齐宣更是得意,仰头将壶中酒喝了个干净,巨掌一扬指往门外:“走吧,快回圣上膝下哭诉去,我等着你来向老子寻仇。”
这刻的晏青衫却回了身,将脸面擦拭干净,落座到桌边,左手按上了琴弦。
群弦颤动时满楼扬起了琴声,是首众人闻所未闻的曲调。
依稀里那调子先似支急箭射空,劲风凛冽藏雄心无数,再然后调门突然转低,低却宽厚,如良将饮马,目光远举河山尽望,最后音色则是凄烈壮阔无比,隐隐透着刀光血影,众人仿似得见名将殉难沙场,仰天长啸至死不悔。
曲里含着从军者一生,从少年气盛到中年沉稳,热血遍洒河山却终究无悔。
这正是齐宣暗藏的情怀,所以他由鄙夷听到凝重,最后堂堂八尺男儿居然险些坠下泪来。
“如何?”案前晏青衫幽幽发问。
齐宣这才如梦初醒,面目赤红最终却仍是吐了个好字。
“那元帅记不记得,当日萧凛领元帅来过勾栏院,要晏某抚琴,晏某坚称不会,差些被琴弦勒断咽喉,还是元帅最终替我解围?”
晏青衫又问。
齐宣高昂的头颅渐渐低垂了。
晏青衫于这刻前来,扬起左手看住他眼:“我一只手也能奏曲如此,擅不擅音律元帅自当明了。当时今日晏某可曾应承讨好过任何人,元帅也该明了。”
“没有人天生下贱。”他叹息:“我懂你情怀,因这样情怀我也有过,到如今我满身污浊,不过是被折断了翅膀强按入泥沼,不该由你这样轻贱。”
这声叹息他在胸间回旋已久,久到已计不清时日,这刻终是吐了出来,那刻骨的无奈悲凉顿叫众人无言。
最后窗外扬起大风,晏青衫转身时右手袖袍被风掠起,断腕之上伤口光滑,记着当日雪地里无情一刀。
“你信不信。”他抚着那伤口:“我这只右手,年少里也曾彻夜翻阅书卷,将拳紧握满怀壮志。可如今它不在了,我又该向谁讨还?向无情负我的命运?”
言毕他就牵着锦瑟去了,一如来时无声。
齐宣跨步,从他曾立身那处走过,只觉得一步踏上了冰,踏上了青衫下亘古不化的寒凉。
是啊。
他该向谁讨回,那些尊严抱负血脉里的暖意。
无情负他的命运还是无情负他的人?
福薄浅
一
“痛快痛快!”出门后锦嗌栏前打绕:“就他那种莽夫,也配和我青衫哥哥为敌?真是,七爷也不知怎了,居然差这种人做元帅,赤国真就没人了吗?”
之前晏青衫一直埋头往前,闻言却顿住了脚步。
“齐宣,为人忠勇侠义,擅长枪陆战。”他道,语声缓慢沉重:“虽然鲁莽了些,但深得军心,统兵有方,可说是赤国头等将才。而且当日勾栏院内,他也曾犯上替我解围,是个有骨血豪情的男儿。”
“哦?”锦瑟诧异:“是吗?他这么折辱你,你却不恨他?还敬他为人?念他旧情?”
“我不恨他,也敬他重他。”晏青衫答:“可是他得死,必须死。”
这最后一句声轻如烟,锦瑟没曾听清,一迭声的追着问去,却没得到回答。
转眼间久候的马车已在跟前,晏青衫一步踏了上去,落下车帘,很快就倦极入梦。
这梦醒梦沉间又是数日过去,齐宣当街羞辱晏青衫的消息渐渐传进宫来,静王忙呈上奏折称齐宣犯上,不顾及君王颜面一味托大,论罪当诛。
除此外当然还有些罪名,什么贪赃受贿,私占民宅,不论真假反正看来是证据确凿。
看到这本奏折时正值子夜,萧骋拿手支住额角,不由好一阵苦笑。
烛火这刻微微黯淡,有人执剪将烛芯剪了,将碗热汤轻轻托着放上几案。
不是管事太监,是晏青衫,第一次来奉署殿的晏青衫。
“锦瑟煮的热汤。”他低声:“她说你日夜操劳,要记得常补。”
言毕将眼扫上了萧骋手中书简,看到齐宣两字时眉间聚拢,并不掩饰怒意。
“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萧骋立身:“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这厮却还是满脑糨糊,做事没半点分寸。来日我定罚他去乾靖宫负荆请罪,再罚他三年俸禄,一月不得上朝,在家面壁思过。”
那言下虽有怪责之意,却还是不免有些袒护,象责罚自家犯错的孩子。
晏青衫将头低垂,神色间复又悲喜尽去。
萧骋将热汤端起喝了,近前扶住他肩:“他这人,其实就是暴脾气缺心眼,所以遇着我之前一直不得志。时日久了你就明白,其实他是最没坏心肠的……”
话还不曾说完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