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桌面上的水痕。
“但想要回歧地,却绕不开京都。”挽月抬起眼睛看他。
“嗯。”
“那么——你不回京都,只有一个原因。京都比江东更危险,危险百倍。为什么?”
“你发现了。”林少歌唇畔浮起一抹笑意。
“为什么呢?”挽月一脸不解,“轩辕去邪有这么厉害吗?皇帝会任他胡作非为?皇帝要是知道他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私人恩怨就想置你于死地,不是应该把他捉进天牢锁起来吗?”
少歌明知故问:“为什么?”
挽月不假思索:“因为歧地很重要。皇帝宁愿扔了一个儿子,也不敢扔了歧地的支持。”
少歌清冷一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歧地于大昭,终究是心腹大患。”
“你是说……无论轩辕镇宇还是轩辕玉,都想要拿你做人质,威胁你父亲?”
少歌眉眼间浮起冷意:“那倒不如杀掉我,嫁祸旁人来得方便。”
挽月倒抽一口凉气:“朝廷不敢、也没有名目对歧地动手。但,如果你死在轩辕镇宇手里,不用等轩辕玉发话,你父亲一定就会主动请缨‘平叛’……到时候拼个两败俱伤……而他轩辕玉也不用公然背上弑父的名声……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轩辕玉得知道轩辕镇宇还没有死,而且,轩辕镇宇得有和你父亲一战之力。”
少歌笑了笑:“小二,你无法想象,一国之君手中握的,究竟是怎样的权柄。不过,日后你会知道的。”
她定定望了他许久。
“林少歌,你心真大。我们这是四面楚歌啊,轩辕镇宇要灭你口,轩辕玉要杀你嫁祸轩辕镇宇,轩辕去邪处心积虑要你死……这江东,处处是瘟疫、盗匪,我们现在就在一处匪窝里,还正要被卷进两伙土匪的战争……你竟然……竟然……”
“竟然怎样?”他精致的唇角浮起一抹笑。
“竟然还笑得出来!”挽月翻了翻白眼。
“不止是笑得出来,我还打着许多坏主意。小二,你可知道是什么?”
“什么?!”
他忽然俯下身来,热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后,低低地笑道:“夜里要吃人。”
挽月瞪大了眼睛,被他噎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笑得身子乱颤,将她按在椅子里:“吃饭。”
午后,西一里聚了许多人,给今日死去的人办后事。
一共十七个。林子里哨兵十六个,加上中箭身亡那一个。
林中哨兵死状凄惨,像是受了许多折磨。那五百来人冲杀出来时,顺手把这些尸体扔在了林子边上。
十里寨人将这十七具尸首用薄棺装了,埋在附近的田边。
没有人哭。气氛死一般的静默。众人枯站了一会,陆陆续续散了。
少歌带着挽月站在外围,待人群散去时,听他漫声唱道——
勿念前尘,莫追往生。
春生夏长,草木四方。
秋收冬藏,离离两忘。
天生万物,循回往返。
风云雨雪,时有聚散。
心随境转,当知无常。
归去有何伤?归去又何妨!
……
淡淡的调子,听着不觉悲伤,只感到心头一片宁静。
众人路过他身边时,目光中都有些感激。
“少歌兄弟,今天最好待在屋子里不要乱动。我这边忙完,把你们送到安全地方去。”秦大成叮嘱一句,率着众人向谷仓去了。
“这样的歌声,好像可以把人送到遥远的彼岸。”挽月喃喃道。
他揽住她的肩膀:“我更愿意先把树林中埋伏的家伙送到彼岸。”
挽月低下了头:“对不起……”
“嗯?”
“我跟着,会拖累你,留在这,你又不会放心。我没用……”
“有用,有大用。你帮我计数。小二,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我最不爱计数的。”
“什么?”
林少歌笑而不语,揽住她的肩头,悠然向着林子走去。
进了树林,他把她背在背上,用一条带子绑住二人的腰,松松地拎着剑跃上树梢,从侧面迂回,绕到那条隐秘的通道上方。
挽月伏在少歌背上,悄悄探头看,透过密密的枝叶,看清了下方的景象——全是人。个个带着兵器,满面煞气。
铁杉太密,这一众人只能挤在暗道里,约摸有上千人,密密匝匝塞满整条通道,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正将许多铁桶由后往前递,动作很轻,很小心。挽月隐隐闻到刺鼻的火油味,知道他们准备用火攻。
最前面站着一个秃顶瘦子,身上套一件黄马褂,背上歪歪扭扭绣一条似龙非龙的大蛇。他皱着眉头,时不时挥挥手,指挥众人行动。
……
龙爷满心烦躁。
短短一个月间,接连损失了上千人马——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