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无休止的严酷修行,不去肩负那注定越来越重的职责。父亲看我的眼神越发偏执急切,矩木已现枯朽端倪,沧溟沉疴难起,老城主日渐衰弱……我受的淬炼自然一日严过一日,即便如此,父亲对我说得最多的两个字,依旧是‘失望’。”

谢衣不语,流月城诸般往事他略有耳闻,但听沈夜这般细致地亲口道出,还是头一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里那妄想便逐渐熄灭、死寂,最后被我自己挫骨扬灰。我明白那终究不过幻想,一切皆是虚妄,只有流月城步步走入末路的处境是真实的。”

谢衣感觉心口抽紧,却也知沈夜绝不屑于听什么安慰。

“我少时恨他泯灭人性六亲不认,连小曦都不放过,谁知后来……自己竟也成了他那样的人。说来可笑,我竭尽全力保护小曦,最后却是我亲手杀了她。”沈夜话音沉沉,每个字似乎都从骨血深处掏出来,沉痛、浓郁,掷地有声,带着削金断玉的力量。谢衣不由得屏息聆听,似乎重回当年在他身边学艺的日子。

“许久之后,我才恍然惊觉,不……或许并没有那么久,也不是突然明白的,改变点点渗入体内,无声无息,待意识到时已成天罗地网,挣也挣不脱了。我终于明白,或许并非父亲泯灭人性,而是大祭司的身份和流月城的处境,决定了身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必须要做出罔顾情感的选择。

“师尊……”

谢衣第一次听沈夜提及这些,即便在流月城两人对饮时,他也绝口不言那些惨淡的少年时光,以及他深埋心底的痛楚与无奈。

或许,真的要待时过境迁,一切终局之后,曾舍身求仁的沈夜才能够打开心防,触碰那些被他深深埋葬的过往,包括雄心深处不为人道的苍凉。

“偶尔会梦到那一夜,下着大雨,我想带小曦逃走,逃出父亲的安排,为救沧溟,他竟要将一对亲生儿女送入矩木以验证神血效用。然而伏羲结界之下,又哪有可逃之处?”

说到这里,沈夜看着谢衣,又加一句:“你走之后,我梦到那夜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师尊……”谢衣默然,心头有愧疚,有酸涩,有不忍,有无奈,而这些情感辉映之下,更令他百折不挠,万死难辞的坚定与不悔熠熠生光。他朝沈夜行一礼,朗声道:“师尊受过许多苦楚,独撑大局多年,未能相助,不肖之徒永感愧疚。然若论及做法、对错,谢某至今未有后悔……”

“不必说了。”沈夜打断他,冷冷道:“同样的话本座已听过两次,实在不想听第三遍。为师曾多次给你机会,可你认准了路就一定会走到底,甚至不惜叛师出逃,不惜背弃亲族!”

“师尊!谢衣……谢衣何曾想过悖逆整个烈山部,此欲加之罪实在太重,谢衣万死难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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