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继续冲锋。刺进马车的长矛果然带回了鲜血和惨叫,也有寥寥几人从马车中及时跃了出来,以铁斧和长剑还击;但对于这样一支百余人的精锐骑兵来说,实在够不上威胁。竹笛声渐殁,有人偶然生出一种感觉——这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颤抖。

正在大杀特杀的秦国骑兵终于发现,他们先前通过的那篇布满了陷坑的洼地,无缘无故地多出了许多鬼蜮一般的黑影。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树林、草地,先前通过的时候斥候统统勘察过,绝对没有埋伏。难道……

“陷马坑!”仇远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好狡诈的一群贼子,他们竟是从地下爬出来的!!那些挖设的陷阱想必做了些手脚,不是为了拖延骑兵的速度,而是为了给人制造藏身之所!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一般从他心头掠过。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身上沾着草叶泥土的伏兵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尽数扑了过来,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跑在最前方的那个,一看便知是南蛮的野人,有常人的两倍高、三倍阔,颈上挂着一颗硕大的铜锁,奔跑时嘴里大声呼号,有如山中出没的老熊一般。他随手掐住身侧的两名骑兵的脖子,将两颗头颅往中间用力一撞,顿时脑浆并裂,两个人都软软地垂了下来。有人想从背后用矛偷袭,却被他将长矛夹在胁下,身体似乎只是轻轻一扭,便把那穿着沉重盔甲的秦兵连着武器一同抛了出去,又砸中骑在马上的另外两人;三人一齐落在地上,同时没了气息。这野人如此骇人的模样,如此凶残的手段,连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吓得魂不附体。

其余伏兵皆身着黑衣,持刀剑鞭斧,在战马和骑兵之间闪转腾挪,出手狠辣。片刻之间,便有几乎半数的秦兵遭了毒手。仇远死战不退,一面高声大喝道:“传令兵!速速突围,传消息给朝东走的校尉大人!”

“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说话人的气息距离他十分之近,声音优美低沉,仿佛字字都吹进他耳里。

仇远猛得一惊,他拼命想要回头,却只恍惚看见一头雪白的长发。

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起来?

为什么我看不见他的长相

发梢,手臂,大氅,靴子……视线一点一点地滑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到那张脸。

百夫长的头颅重重落到了地上,滚上了泥。他在咽气之前,总算想通了一件事。

——原来真正的快剑,可以让人连身首分离那一刻的感觉都没有。

红莲凝望着战场中的卫庄。她看不清他手中的鲨齿,只瞧见一道红光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蜿蜒游弋,灵巧得像蛇,艳得像胭脂。所到之处,无数秦兵连着身上的铁甲被斩为两截,喷薄而出的脓血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妖物!妖物!!”有人在大声喊。然后他们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那股铺面而来的新鲜味道让她想吐。但她用力忍住了。手中的链剑旋转出锐利的螺旋,紧紧勒住一名想要逃离的骑兵的脖子,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

这是临行之前,她从卫庄那里得到的一份礼物。

这一次逃亡的韩人总共分了三路。公子成和他的家眷以及几个身手最高的护卫,并没有随大多数人一起逃往新郑的东面,而是带着从国库中获得的宝物,从秘密挖掘的地道出城,逃往新郑西南方、历代韩国王族的陵墓躲藏起来。剩下的两路,一路是公子成的私兵门客,约有百人,另一路则是卫庄手下的流沙,只有几十人,两路并行,强行突破东北门,吸引了秦国追兵的全部注意。之后在逃亡的路途中,卫庄又执意留下来殿后,让公子成的门客们先行逃走。流沙之人准备了那些路障和陷坑,就是为了给秦人造成一种印象——公子成正急于奔命,而留下来的人,则是被他牺牲掉的棋子。至于究竟谁牺牲了谁,谁又是谁的弃子,恐怕也只有卫庄心中有数了。

出发之前,卫庄本来想令红莲与公子成一起走,毕竟那一路最为安全。但是红莲再三肯求,愿与流沙众人同行。

“莲妹,不要任性。”公子成摆出一副长兄教训小妹的样子,劝道:“卫兄这一去可不是去游山历水,他和他手下的义士可都是为了韩国的希望,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助我们脱困的。”

“我当然知道。”红莲已经懒得给予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只是死死盯住卫庄:“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师父说我的火魅术已经突破了第三层,而且我的鞭术也进步了不少,寻常士兵绝不是我的对手——”

卫庄嘴边还是挂着那副看不透的微笑。“公主,这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这一路不知会有多少秦兵围追堵截;战场上并不是一兵一卒的胜负,而是漫天血雨,刀光冷箭,没有人有余裕去保护任何人。公主是王族血脉,怎可以身犯险——”

“我懂,我真的懂。”红莲血气上涌,颤声道,“我只是想为了我自己,拼上这条性命罢了。”

那天,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夏宫病逝。从她染病到弥留,父王没有前来探望一次。

临终前她微笑着嘱咐红莲道:“不要怪你的父亲。如今我国危在旦夕,你的父亲忙于国事,忧劳成疾,你要体谅他。”

但红莲心中是明白的。如果说父王真的在为了保存韩国而日夜操劳,她又怎会怪他。可惜,父王忙碌的只是如何应付那些秦使,如何割让韩国的土地,如何让秦王相信他的忠诚,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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