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是长得像他就受到这麽多照顾……)

椛觉得头好晕,心脏几乎要因此爆炸般疼痛。

他想赶快逃离这裡,脚步蹒跚地转头之后,三步并两步地跑着。

就在这时,椛脚下踩了个空。

「啊!」

椛就这样滚下了通往庭院的阶梯。

一路滚落至地面。

醒来时,椛发现自己不是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也不是在倾城的房间,这个房间佈置清雅,气氛宁静。

椛觉得好像来过这裡,好奇地环顾起四周。

「这裡是哪裡?」

「这裡是鸟屋。」

回答的人是鹰村,鹰村正拿着水桶与毛巾进来。

所谓的鸟屋就是酒楼裡准备来照顾病人或受伤的人用的房间。若是已经独立的色子,只要不是会传染的疾病,通常会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但是秃或新造都没有自己的房间。

椛之前还算健康,不曾卧病在床。但是同伴生病时,椛曾经偷偷跑来这儿探望。也许是因为曾经来过,才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

「你撞到额头昏了过去。」

鹰村说。

「真是的,要当色子的人居然伤了脸蛋,幸好伤势并不严重。要是从此留下疤痕该怎麽办?」

椛恍惚地望着坐在枕边的鹰村的脸,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

——椛很像他,我是说长相,个性方面可说是完全不同。

耳畔回荡着藤野与诹访的对话。

——不过,对你而言,应该不觉得被那人包养算是幸福吧?毕竟岩崎还留恋美丽的蜻蛉,把对蜻蛉的爱投射在椛身上。

(啊……)

也许椛一直有不好的预感,觉得问了反而不好,才一直无法下定决心问岩崎,到底他是看上自己哪一点。

——岩崎先生的做法好像是刻意要把椛培育成另一个蜻蛉。

椛想起一些事情恰巧能印证藤野说的话。

还以为岩崎是一心想把自己培育成一流的倾城,但是仔细回想起来,发现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方说,即使倾城该是一朵难以亲近的高山之花,也不需要对客人摆臭脸,甚至不许讨客人欢心。这样对倾城来说并非最好的待客方式,何况还不准直呼客人名字,一定要加上见外的称谓。这些要求都让椛很疑惑。

但是岩崎却一味地要求椛这麽做,与其说是希望他成为一流的倾城,不如说是因为那就是蜻蛉的风格。岩崎只希望椛能够更像蜻蛉。

(可是我……)

岩崎对椛的期待根本只有这样。

椛觉得自己好笨,好想哭。

忍不住用手遮着脸孔。

这时鹰村递来冷毛巾,想让椛冷静一下。椛拿起毛巾擦拭眼角渗出的泪水,觉得脸受伤也不错,能够多少改变这张酷似蜻蛉的脸孔。

「还有哪裡觉得痛?」

(我的心好痛。)

但是告诉鹰村也无济于事,椛摇了摇头。

「岩崎先生呢?」

「已经跟他说你受伤,请他先回去了。但是他很担心你,坚持要等你醒来,现在人还在宴会厅。」

「这样啊……」

听到岩崎关心自己,椛很开心。

(可是……我不知道他关心的人到底是谁?)

椛想起偶尔出现的那种眼神,那种彷佛看着远方的眼神。岩崎看的应该就是与椛的身影重叠着的蜻蛉吧?

「你打算怎麽处理?要见岩崎先生吗?」

「……」

椛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知道了这麽多事情,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岩崎,所以暂时不想见面。

「那我就请岩崎先生回去。」

听到鹰村这麽说,椛松了一口气。椛任性地不想和上等客人见面,而鹰村却答应了椛的要求,让椛松了一口气。

「你……」

鹰村低声询问道。

「是不是听到诹访先生与藤野说的话了?有关蜻蛉的事?」

「……」

椛点点头,心痛的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如果我不偷听他们说话就没事了。)

若是没有停下脚步想听有关岩崎与自己的话题就好了,可以继续懵懂无知地过着快乐的日子。

(一无所知地继续让岩崎先生疼爱着,就算他把我当成蜻蛉的替身也无所谓。)

这样……会不会比较好呢?

「请问你有那个人的照片吗?」

椛有些怯懦,却又想看看这个让岩崎迷恋、与自己相似的倾城。

鹰村歎息着,似乎早已预料到椛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他拿了一本相簿给椛。

「这是?」

「以前的相簿。」

这是用来让客人挑选娼妓时使用的相簿。椛慢慢地坐起身,看着打开的那一页。

一看就知道照片裡的人是蜻蛉。

(蜻蛉……)

裡头的蜻蛉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穿着和服,打扮得十分豔丽。

披在肩上的长髮乌黑亮丽,有如射干种子般漆黑(注3)。形状细长的黑色眼珠,长睫毛的影子落在雪白脸颊上,纤细的鼻樑下是薄而优美的嘴唇。

(好像人偶一样。)

蜻蛉的五官呈现完美的对称,搭配雪白的肌肤,让人联想到陶瓷人偶。

「我真的像他……?」

椛并不觉得自己像蜻蛉。

注3射干为植物,种子为黑色,用来形容头髮或黑夜的颜色。

(我没有这麽美。)

不只是因为年纪尚轻,也是因为欠缺了某种明豔动人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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