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中的蜡烛凑近他的胸膛,微微倾斜。烛油滴落在傅鸣易的肌肤上,他的眼睛便全然睁开了。蜡油刚一凝结,她便一口将它吹去。垂眼看去,平顺的被褥有了一个起伏。皇后掀开了盖在情人身上那块多余的布料,将自己取而代之。
薛斛跪在书桌前的地毯上。他今天的头发没有梳好,半边高出来。皇帝在心里暗暗地笑了。
“起来吧。”孟沛熹的手掌盖在一本装帧精美几至浮夸的书上。榆黔殿的书架上有好多本这样的书。“朕看书累了,想让你过来念给朕听。”
薛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上前接过了书。往上瞟了一眼,脸上显出微妙的变化。
“就从你现在看的这页开始吧。”孟沛熹说完,身体往后一仰靠上了椅背,悠哉地闭上了眼睛。
薛斛清了清嗓子,念道:“俶而转侧,伏于腹上,埋面于衾。双股微颤,玉棍抽动,银液如泉,涟涟不止。太虚一梦,妙——”越往下读,脸色就愈发像放陈了的菜。
“停!”孟沛熹总算打断了他,“这番体态,朕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爱卿知道该怎么做吗?”
薛斛垂下眼睑,淡定地道:“这种书里很多都只是书者的臆想罢了,小可怡情,皇上自然不必认真。”
“哦?”孟沛熹眼睛一抬,道:“卿的意思是,功夫好的人才不屑于写这种书呢,是不是?”
薛斛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怎么回答皇上都不妥。干脆抿了抿嘴巴,不做声。
“卿有写过这种东西么?”
果然!
“回皇上,没有。”
孟沛熹笑得居然很正派:“爱卿果然样样都能精通。”
薛斛脸上一阵哭笑不得,道:“这番理论也太古怪了。”
“咦?这不是你自己先开的头么?朕只是帮你往下推罢了。”孟沛熹站起身来,踱到他的跟前,让他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会武功的不全是将军,会炼丹的也未必算得上是道士。卿说对不对啊?”
为了防止皇上继续推出一个荒谬的说法,薛斛只能眯起眼睛,道:“无量天尊,贫道愚钝,不知皇上的意思。”
孟沛熹哼了声,道:“朕记得不错,你并没有真的出家。”
“是。”
“朕记性不好,爱卿今年几何?”
薛斛微微俯首:“皇上国事繁忙,这些小事自然不必记得。微臣今年二十有三。”
“没出家便是可以婚娶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朕既然先斩后奏地将你妹妹纳入后宫,便赐你一桩婚姻,算是赔罪。如何?”
薛斛垂着眼皮,但眼珠一转,道:“薛娘娘能能侍奉皇上,是我们薛家的福气。如果皇上还要为此烦心下官的亲事,这叫下官如何担当得起?”
孟沛熹有些不悦了:“朕都为你打点好了,你还不领情?”
薛斛只能下跪。道:“微臣不敢,微臣叩谢圣恩!”
“起来吧。”孟沛熹摆了摆手,道:“那姑娘是前门下侍郎庶出的小女,叫孙宝亭。如今家里人都死绝了,朕看她颇会诗书,便收做了女尚书。你以后莫亏负她。”
薛斛应了声“是”。
孟沛熹又回到了桌案后面,道:“朕看你这两天清闲得很嘛。”
“微臣愚笨,不谙大事,自然只能做些杂务。”
孟沛熹对这句套话含糊地嗯了声,道:“朕便派件事情给你,你可要好好干。”
“微臣自然尽心竭力。”
孟沛熹笑得不那么正派了:“这本书朕借给你,给朕仔细背下来。十天半个月后,朕可是要验收的。”
薛斛出了殿门,刘桂便悄悄往他脸上瞄了眼。
薛大人看上去似乎刚吃进一只苍蝇。
小书房沉静在一片黑暗中。仔细看去,红木圆桌上却点着一盏极微弱的灯。那光在茶气的掩盖下,更加摇曳羸弱。
傅陵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我早上在小院石桌上空留着一壶茶,他晚上便派你来了。”
来人似有一笑:“都因那场晚宴的变故,我们大人便不能够亲自来了。这次你们皇上斩草除根,孔氏一族只怕再无翻身之地。”
“眼下的情形倒有些有趣。”傅陵道,“不过此次孔渊派人投毒,十有□是真。且皇上疑他也不是一两日了,怎么看他也绝对不是个清白的。想来皇上是借着这次大好的机会,顺水推舟,除了他的党羽。”
“偏偏在这次宴会上来这一出,孔渊的居心.......”
“你也把我们皇上想得忒简单了。只怕姓孔的是挑拨不成反被挑拨。”
“他的底细难道大人不知?”
傅陵抚了抚胡子,道:“我又没有通天的本领,怎么会全知道。可不管如何,我们不就是图一个乱字么?”
来人盖住了茶盏,点了点头,道:“此番事件,那位却也有不小的功劳。若他真有心助我们,便是很好。只是不知他的心思——”
傅陵轻声却断然道:“我的人,你们柴大人还疑么?”
来人呵呵一笑:“既然进了同家庙,就不唱两家的经。傅大人的一片心,自然是昭然若揭。”
傅陵不语,玩弄似地翻着衣袖,脸上却似有牵动。
来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抬头道:“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在下这就告辞了。只是大人别嫌我啰嗦,我也是秉公办事。有件事情还要再和大人提一遍——”
傅陵不等他说出,便开口道:“二月二,龙抬头。让柴大人尽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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