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法器,是叫朱明帖吗?”
那声音再次传来,她往那边看去,看到了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
是个容姿秀丽的年轻女子,只是眼眶微红,眉眼间含着显而易见愁苦,是以看起来憔悴不堪。
一看就是哭过的,钟明烛顿觉头皮发麻,自从上次见识过若耶后,她就暗暗发誓要对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敬而远之。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发神经。
——等等,她怎么知道自己法器的名字?
在心中骂了若耶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而后便觉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便皱着眉再度打量了那女人几眼。
“墨沉、咳,原来墨前辈?”包括天一宗弟子在内,她认识的修士数也数的过来,很快就想到了对方的身份,恍然大悟中险些直呼名字。
原来她长得不难看,脸上也没有疤痕……又细细瞧了瞧墨沉香的脸,她摸了摸鼻子如此暗道。
修为提升后虽然能使气色焕然一新,但骨像之类却不会有什么大改变,那些皮相好看的修士都是天生的,像那江临照,还是炼气阶段就已是许多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了。就算到了化神修为,模样和凡人时期也无多少差别,顶多是孩童长大那般变化。
所以见墨沉香以面纱蒙面,钟明烛想也不想就认定是因为容貌丑陋或者像叶沉舟那样也被毁了容。
没料到面纱后竟是个清丽动人的样貌。
长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呢,钟明烛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像她,恨不得叫天下都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
知道长离没事,墨沉香是正道之人,想来也用不着拿着个骗她,所以她此时已全然松懈下来,便如往常一样,脑子里尽是些说出来要把古板之人气到跳脚的想法。
自我陶醉够了,她发觉墨沉香正出神地望着她的法器,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答话,于是点了点头得意道:“是叫朱明帖,你看我的名字不是叫明烛吗,倒过来就是烛明,因为是赤金所铸,加上烛为火,火为赤,便将首字改成了朱。”
长离被太师叔带走总好过留在百里宁卿手里,此时她心情极好,所以非常慷慨地和墨沉香分享起那名字的缘由来。
墨沉香却好似没有听到似的,仍是怔怔望着散落在她身边的法器,眸中隐有雾气缭绕。
“遇到她时,她说她叫朱明……”
“嗯?”钟明烛正讲到兴头上,听到这般没头没脑的话,想也没想就脱口问道,“谁?”
“陆离。”墨沉香抬眼,望着钟明烛的眼,呢喃似的轻语,“第一次见面时,她自称朱明,这名字不像真名,我以为她是隐瞒姓名出来游玩的世家子,却没想到她就是昆吾城的二城主陆离。”
“离为火,这朱明也不是没道理……”钟明烛嘀咕道,脸上的笑却渐渐僵硬起来。
这架势,一看就是要跟她说故事。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天墨沉香会突然邀请她同行,原来是因为听到了老情人的化名的缘故。她还知道了,原来陆离真的是女人。
换做平时她一定搬张靠椅备足茶水零食好好听,仔细听,事无巨细一个字都不落下——化神前辈的私密往事,足够她吹嘘显摆好多年了。
可是她现在不想听什么恩怨往事,她想去找长离。
原本打算休息够了就向墨沉香打听长离的去向,然后找过去,如今墨沉香这么一开头,她总有种短时间内走不了的预感。
心里思考着该怎么打断墨沉香,一遍埋怨起陆离来。
朱明,这什么破名字,她怎么不直接叫猪!
“这、墨前辈……”墨沉香没有强迫她留下来,可是她不知长离去向,就算走了也只能像只没头苍蝇,天下那么大,鬼知道长离被她太师叔带去哪里了。
可能是五泉山,可能是僬侥城,甚至可能回天一宗了,遇到这种事,也是该回家定定心神。
“其实你与她算不上多相似。”墨沉香对她的犹豫视而不见,对她的搪塞听而不闻,看着她,又像在看着另一个人,几近强硬地继续说下去,“只是眼睛,你们的眸色都比常人稍微浅一些,我一看到你的眼睛,就会想到她。”
她煎熬了太久,承受了太多,溺水中抓到一根稻草,就算无济于事,她也要死死抓住不放手。
而充当稻草的钟明烛只觉心烦,心里脑中都是抱怨:那你说什么有些像一位故人,害我胡思乱想半天!
人大多是黑眸,可实际上并非都是一个颜色,而是有深浅之分。
像长离的眸色就很深,和浓墨差不多,大部分人的眸色要浅一些,说是深棕色更为恰当,钟明烛的则更浅一些,像长离或者像她这般的人虽是少数,但也没有罕见到绝无仅有的程度,连蓝绿金红之类异色瞳都有,她这样只是比大部分人稍浅一些,乍看来还是黑色的瞳眸连稀罕都算不上。
我觉得你应该多去市集走走,可能几天就能看见一个。
钟明烛翻了个白眼心道,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是真的十分想走,可她也看出墨沉香不会停下。
是她也好,是其他人也好,那个憔悴的女人只是想要倾诉。
眼看一时也打听不到长离的下落,墨沉香说的又是陆离相关的事,说不定对她有些用,于是她深吸几口气忍下脾气,静静听起来,并不时盘算着听过后要怎么讨要些补偿。
——这根本就是话本上都写烂了的剧情。
仇家寻上门,门人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