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赶驼的大汉似乎根本没看见他这个人,也没听到他说话,仍然自顾赶着牲口。后面大车上的车夫还倚在车辕上,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胡铁花又叫道:“若再不停下,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车厢里已飞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直奔他脸上打来。胡铁花伸手一抄,发现那竟是个馒头。
车厢里有人笑道:“别发疯了,快点进来,不然早点就不等你了!”
正是楚留香的声音。
胡铁花早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一纵身便上了马车,钻进车厢看也不看地大叫道:“老臭虫,你肚皮是有多大,竟连我的早点也要吃下去!”
“去”字本是个拢唇音,但他刚刚说完,嘴巴就张了开来,越张越大,仿佛把刚才那个馒头塞了进去。他望着车厢里齐齐抬起头来看他的人,一下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也不动。
楚留香笑道:“怎么?这早点不合你胃口?那我们就不给你留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张方桌。桌子不大,刚好能让四个人围着席地而坐。楚留香、花满楼、姬冰雁各自坐了一面,座下垫着柔软的毛毡。另一面虽是空的,但也摆着一双筷子、一只碗。
碗又小又深,活像个大些的茶杯,筷子用短短的链子连在一起。桌上盛着食物的盘碗,底部都恰好嵌进桌面的凹槽里。
胡铁花瞪了半天眼,才看见车厢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人。不知为何,当那年轻人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竟觉得心头一冷,仿佛被那人怀抱里的剑指在了胸前。
楚留香见他还是不动,便若无其事地转头道:“这百合粥味道太淡,老胡肯定不吃,花满楼,你要不要?”
姬冰雁似乎眨了眨眼,也道:“熏鸡腿给我,我还没吃饱。”
花满楼只得努力忍着笑,终于听到胡铁花发出一声大叫,然后就扑到桌旁来,一边从姬冰雁手中抢过那只鸡腿,一边恨恨道:“老姬,小花,你们两个家伙骗得我好苦!我气得昨晚都没有吃饭,你们知不知道?”
他啃着鸡腿馒头,又喝着粥,嘴里居然还在絮絮抱怨,谁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有角落里的一点红“哼”了一声,冷冷道:“聒噪。”
◇ ◆ ◇
驼队走出嘉峪关后,大路两旁已见不到人影,极目望去,只有满天满地弥漫着的黄沙。
胡铁花这才知道,这辆大车外面为何漆成那么耀眼的银白色。
他刚刚把头伸出狭小的车窗外,立刻被迎面扑来的大风灌了一嘴土,随即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除了被沙石扫得疼痛,更有一种炽烈的灼烧感。
他一边“呸呸”地啐着一边缩回头来,日头的暴烈顿时消失了,车厢里还是保持着令人舒服的温度。于是胡铁花就搓了搓脸,看着姬冰雁道:“我现在真庆幸小花把你也拖出来了。如果只有我和老楚,恐怕还没走到地方,就晒死在半路上了。”
姬冰雁只是哼了一声,向神情自若的花满楼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就长长叹了口气。
又过了十天,他们穿过星星峡,进入了哈密。
楚留香看着指挥驼队补给的姬冰雁,突然道:“我们就这样去?”
姬冰雁道:“不然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不会太显眼了么?”
姬冰雁淡淡笑道:“连老胡都知道,没有这些,我们会死在半路上。你在顾虑什么?”并没有等楚留香回答,他已继续道,“石观音虽然在别失八里,但还做不到耳目遍布大漠。我们单人匹马地走反而显眼,现在我们只需装作是经商的驼队,暗中打听消息,风险便小了很多。”
楚留香点头道:“你说我们先去哪里打听?”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已回到车厢旁。姬冰雁正在沉吟,花满楼已走过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小王子?”
姬冰雁目光一亮,道:“小王子?就是你们说过的,‘风之国’札木合的女儿?”
楚留香也击掌道:“不错,我险些忘记了,她的部族正在大漠!我们不妨先找到风之国,相信他们跟石观音也打过交道的。”
姬冰雁笑道:“我看你是当局者迷,只顾着焦心。这些事若没有花公子提醒,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楚留香却得意道:“花满楼是我认的弟弟,我的事难道不该他来提醒?”
姬冰雁无奈道:“你还真是厚脸皮。”
楚留香笑嘻嘻地不说话,花满楼却问道:“可是风之国在哪里?我们怎样才能找到?”
姬冰雁道:“实际上‘风之国’并不是一个国家,只是一个部族的名字。他们的首领札木合一直与别失八里的王族不和,自称‘沙漠之王’,驰骋在吐鲁番的火焰山一带。从这里向西,过了黑风川,就是火焰山了。”
楚留香瞪大了眼睛,半天才道:“火焰山……老胡这张乌鸦嘴,以后还是用馒头塞上比较好,免得又给我们惹事。”
他话未说完,胡铁花已不知从哪里钻了上来,抓着他肩膀大叫道:“好啊,你这老臭虫,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你等着在沙漠里见鬼吧!”
楚留香竟难得的没有还口,拉着姬冰雁就往车厢里躲。胡铁花也不在意,转身揽着花满楼道:“小花,你别怕,你这么老实,不会被他们连累的。”一边说着,他一边自己吃吃地笑起来,过了一阵才道,“我说你定能遇到个美丽的沙漠公主,招你当驸马呢!”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