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然而真相会揭开更为残酷的事实,他不敢想,不敢否定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所以他不能承认。
深渊深处传来沉闷如雷的轰隆声,沉寂的能源之海开始涌动。光球的光芒愈发纯净,白亮得有些刺眼。
高晁还是十分坦然,因为这些话压在他心里很多年了,第一次跟人分享,还挺高兴的:“在星界之灵眼里,遭到污染的,不仅是自然资源,还有感染了病毒的生命——包括人类。所以星界之灵会在杀掉感染病毒的生物之后把它们吃掉,这也是净化的方式之一。”
“住口!”金粟失去了冷静,想要堵住高晁的嘴。长廊突然猛地一震,他脚下踉跄,不由自主地要在高晁身上扶一下。
高晁往旁边一闪,恰好避过,金粟直接扑倒在地。他捂着嘴说:“哦吼,抱歉博士,我这完全是条件反射。”
金粟狼狈不已,想要站起来,却在剧烈的震动中爬不起来。
高晁背靠玻璃墙,兀自说道:“当年迟岚清理b区的时候,把所有的资料都毁掉了,大概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吧。不过后来清理c区的时候,我们的人还是找到了几份残留的资料。”
资料跟之前卓亭皐看到的录像内容大同小异,都是那帮科研人员在人类实验体上所做的药物、器官植入等实验观察记录。
其中一组参与实验的人,在感染病毒后,短时间内没有任何变化,如同常人一般正常生活。这个观察持续了很久,直到其中有人得了“皮肤病”。
他的身上出现一块块紫黑色的斑点,用力戳的话会流出难闻的液体,就像那些食腐者一样。
高晁:“这一组实验对象的变化非常非常缓慢,虽然影像资料没有记录太久,不过在清理基地隔离区的时候,我们发现变异生物里,还有尚未完全改变外形的人类。”
金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按着胃部,似乎正在经受难忍的痛苦。
高晁没有看他,转身看向那片迷人的能源之海:“前几天我们刚刚见到了一个长尾巴的人,你们的人应该也见过类似的。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没有变异的外形,但他们却吃腐肉。”
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事实的真相就是,我们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是病毒的携带者,因为体质不同,变异只是或迟或早的事。”
金粟当初也参与了药物的研究,病毒爆发后他虽然离开军方组建炽火,没有看到最终的实验结果,但心里应该是有点b数的。
只是他不愿意,也不敢承认,自己是这个星球毁掉、让全人类都感染了病毒的罪魁祸首之中的一员。
“还有,”高晁知道他的精神快崩溃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有一份绝密记录上说,你们当初创造了卓亭皐的基因,并非来自被捕获的星界之灵,而是来自那具晶化尸体。”
这份绝密记录并不存在,其实是高晁在原文的设定。星界之灵就是远古人种利用这片海洋中的能源创造出来的,是星球的守护者。但它们净化的方式太过极端,为了削弱它们的力量,远古人种才会封印了能源之海。
这就意味着,当这片深渊之海的能量被激活,星界之灵会在顷刻间净化掉整个星球,把所有的毒瘤全部清除,一个不留。携带病毒的人类,也将随之灭绝。
头顶雷声不断,长廊在震动中发出脆弱惊惧的响声。在他们看不到的外面,完全黑暗的浊雾席卷了天空和大地,发轫于这片海洋中的巨大能量急速绵延,卷携着生命的绚烂与悲怆呼啸而过。
一道道裹挟着光球的蓝色能量柱自地底喷涌而出,火山喷发般带着摧枯拉朽的可怕之力漫涌到地面。整个基地都在崩塌,身经百战的战士们慌乱如惊兽。
卓栖游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惦记被金粟带走的高晁。他与蜂拥而出的人群逆向而行,疯狂跑向电梯,眼看就要抵达门口,却被倾塌的天花板砸倒在地。
天空骤然变色,空气赫然凝固,远在北区净土的人们停下手里的工作,在脚下的震动中惶然相觑。乐央村硕果仅存的那只鸡扑扇着翅膀,羽毛落了一地。
李观盯着远处疾速滚来的浓云,丢下手里的枪,大吼着让其他人赶紧躲到地下防御工事里。大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和恐惧的气氛一起交织成绝望的交响曲,伴随着基地倾塌的轰鸣声响彻大地。
全世界最安静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个地下长廊了。金粟彻底失去神智,一脸呆滞地靠在无法运作的电梯门前,仿佛已经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谁也改变不了,就跟早已写好的剧本一样。高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开始沿着倾斜向下的长廊,慢悠悠地往深处走。他停在长廊尽头,往那片翻涌的怒海中看去。那些光球仿佛孕育着生命,美轮美奂。
“宝贝我为你着迷,沉陷在你的手臂里,沦陷在你的双眼中……为你,我会给予一个世界,对你,我永远不会冷淡……”
高晁哼了几句,然后说:“宝贝,还记得这首歌吗,以前在废墟的时候,爸爸每天晚上都带着你们兄弟俩跳舞。
“其实,我在废墟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世界的结局了。对金粟说的那些话,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过,今天终于说出来了,还挺痛快的。”
他抬起一只手臂,将满是疤痕的手按在面前的玻璃上,感受着恐怖的能量和冰冷的温度:“爸爸是